[小鎮裡的反核群像08] 故事永遠講不完的老嬉皮
傳簡訊問他願不願意一起拍反核照片時,我提議去拜訪他家,拍照,然後寫一些他和他家的故事,但他拒絕了這個提議,跟我們約在無花果樹下(the Fig Tree)見面。約在無花果樹下?鎮上這麼多花草樹木,是約在哪一顆無花果樹下啊,真要命。
好在有偉大的咕狗大神,我們找到鎮中心有個Fig Tree Cafe,大概就是它了吧。
在鎮上的商店街,有一顆巨大的無花果樹,以這棵無花果樹為中心,周遭蓋了一個ㄇ字型的商店廣場,就叫做Fig Tree Shopping Center(無花果樹購物中心)。後來Richard告訴我們,他之所以約在這裡,是因為他很想告訴我們這棵樹的故事。
1970年左右,他來到丹麥,當時有人在購物中心現址的附近亂倒廢機油,這棵無花果樹因而生病差點死掉。當他聽說這棵無花果樹非常老,是在1890年代種的,就覺得一定要把它救活,因而花了很多時間和力氣找來樹醫診斷,打了很多次藥,才終於讓它倖存下來。這棵樹對他來說就像是老朋友一樣,提供庇蔭,偶爾頑皮的用果實用力的敲他一下。
在丹麥待了30幾年的他,對於這個小鎮的一草一木都相當有感情,走在路上也時不時的要停下來跟朋友打招呼,甚至還會時不時的停下來跟我們介紹,「這家錄影帶出租店以前是樹苗兼雜貨店,我和朋友在這裡賣蘆薈盆栽,遇到了經濟相當困窘的女士,就讓她賒帳,兩年之後這位女士帶著三倍以上的錢回來了」,或是「鎮上的環境中心外面的柱子上,他釘了兩根鐵釘,好讓前來服務的志工可以方便的把小狗拴在外面」之類的故事。
他已經七十多歲了,但還是像個小頑童,有點幼稚,有點天真,感覺每天都過的開開心心的樣子。每次見面他總是有說不完的有趣故事:像是他曾經開著一台廂型車環澳,車頂綁著一個小浴缸,找到喜歡的地方就停下來露天泡澡;或是他小時候的夢想是成為三明治廣告板人(sandwich man),而不久之後他的確實現了夢想,還靠著三明治廣告板賺進了人生的第一把鈔票;或是他最近在蒐集各式各樣來自不同產地的T恤,現在已經蒐集了92件,只因為他不想要所有東西都是中國製造(Made in China)。
但是他並不是就這樣嘻嘻哈哈的過日子的人,他也會認真的告訴我們,他雖然有閱讀障礙,但花錢請人讀馬克思主義給他聽,聽完之後覺得共產主義沒有真正被人實踐是很可惜的事情;或是說著在越戰期間,他作為美國海軍的通訊員,看著越南人美國人如何互相亂打,而最終真正受到傷害的是無辜人民;還有他爸爸如何因為買了太多捕鮭魚用的漁船而投資失利,最後負債累累只能宣布破產,把部分的漁船改裝賣掉。
他就和我們一樣是普通人,但竭盡全力要過一個不一樣的人生。他說,他經歷了各種大風大浪,也已經在人生中嘗試各種瘋狂的事情,但在他離開人世以前的有限之年,他一定要去試一下太空旅遊,而他不能讓核能搞砸他的夢想,即使這核電廠在距離澳洲七千公里遠的台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