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十四日是雪梨大學的第四次罷工日,因為團體協約即將到期,去年(2012)八月就開始進入協商階段,新的協約協商過程已經超過十個月,校方卻一直不願意接受教職人員提出的條件,甚至堅持刪減許多過去協約所包含的基本保障(病假、退休金提播等),同時大幅增加casual(臨時)工作。僱員減少,工作不穩定性增加,再加上近來聯邦政府宣布刪減高教預算以彌補中學教育,大學教職人員的工作權益也跟著搖搖欲墜。最後,由工會成員開會投票決定罷工。
一早我們就到校門口集合,拉起罷工線。天氣陰陰的,人不算太多,但大約兩百人也足以在校園的五個主要出入口拉起罷工線,擋住進出校園的學生和教職員,向來往的人們說明罷工的意義並且邀請他們加入罷工。我們在雪梨大學的正門口,與其他三十幾名的老師和學生在出入的車道拉起罷工線,攔住準備開進學校的車輛。有些人在說明之後相當爽快的願意掉頭離開表示支持,但也有一些人堅持要進入學校,這時我們就會以罷工線擋住車子的去路,而警察就立即展現公權力,以肉身推擠把這些學生和老師推走。
崇洋的我一直以為,以白人為主且以英國及歐洲移民居多的澳洲,傳承了「優秀的歐美文化」,應該是個相當民主自由的地方。然而,旅澳半年多,在聽聞其他旅澳的朋友以及澳洲朋友的故事之後,自己又親眼見證了這個國家的暴力,我不得不對這片土地上的警察霸權感到憤怒。
這次在雪梨大學的罷工行動是和平且合法的行為,勞工依法在協商階段經過一些固定的協商程序之後,如果雇主拒絕協商、不給予回應,勞工就有權利進行合法罷工。然而,罷工過程中老師和學生卻數度遭到澳洲警方暴力對待。我看著這些原本站在旁邊「維護秩序」,同時悠閒喝咖啡吃早餐的警察,突然井然有序的排成進攻隊形,一聲令下就衝上去圍住拉起罷工線的人們,毫不留情。在推擠的過程中,很多人被警察當垃圾一樣抓起來就往外丟,有一名學生在行動中摔斷腳,還有不少人差點窒息,扭傷腳的,瘀青的數不勝數。
我在旁邊拿著相機記錄這一切。幾次推擠之後,警察一度充滿敵意的看著我,讓我不禁嚇出一身冷汗。但,為什麼要感到害怕呢?這些老師和學生參與的是合法罷工,我在旁邊拍照攝影也是言論自由的一部分,但是看見先前警察如何粗暴的對待人民,我忽然感覺到自己也受到威脅。
而且這樣的威脅無所不在。
位於新北市新店的十四張居民,因為政府急要蓋好捷運環狀線,以及土地炒作的利益巨大,在沒有任何妥善安置方案的情況下,強制拆除十四張的民宅。這些世居十四張的居民頓時失去依靠,只好走上街頭與體制對抗。2011年11月28日下午,十四張自救會、三鶯部落自救會、反迫遷小組與其他聲援團體來到新北市政府前面進行抗議,要求政府出面與居民協商,爭取十四張居民的居住權益。
那天在新北市政府廣場集結的,都是別無依靠、只能孤注一擲的老人和小孩,拄拐杖的、坐輪椅的、在嬰兒車上,一家老小就背著睡袋準備夜宿新北市。然而,面對這群老弱婦孺新北市政府卻祭出中華民國特種警察(原名保安警察大隊,俗稱霹靂小組)進行驅離。霹靂小組的警察井然有序的排列成隊,下一秒,完全無視群眾裡的孕婦、老人、小孩就直接進行暴力推擠。
混亂中,十四張自救會會長像是被綁架了一樣被警察抓走,不知道自己將被送到什麼地方。不久之後,警察送給他一份大禮:違反集會遊行法第29條之首謀非法集會不解散罪。
推擠之後,留在現場的人還停在「政府居然出動霹靂小組鎮壓一群老弱婦孺」、「會長被抓走了」的錯愕和驚恐當中。而正當另一位「首謀」正在接受公民記者採訪之時,話講到一半,一群穿著黑色衣服的霹靂小組成員,突然從後面偷襲準備把這另一名首謀帶走。雖然在群眾的保護之下,這另一名「首謀」並沒有被警察綁架,但他也收到了一份大禮:因違反集會遊行法第29條之首謀非法集會不解散罪,遭檢察官起訴。
現在雪梨大學的一些學生正收集資料,準備控告警察執法過當,而警方也同樣在蒐集證據,意圖證明學生擾亂滋事。在台灣,這名首謀目前法院一審宣判處拘役二十五天。
這兩件事情發生在不同的國家,卻面對同樣的警察暴力和體制壓迫。
照片一:雪梨大學罷工時,正門口的推擠畫面。左二的聲援學生臉部整個被警察毫不留情的推擠。
照片二: 雪梨大學罷工時,第二次推擠前警方與學生對峙的畫面。
照片三:2011年11月27日,十四張自救會以及聲援團體與霹靂小組推擠。(照片來源:
PNN記者鐘聖雄報導)
照片四:2011年11月27日,十四張自救會會長被霹靂小組架走。(照片來源:
PNN記者鐘聖雄報導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