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咖塔的澳洲日記01] 這是一間超市。This is a supermarket.
結束了我短命的第一份工作（中式餐廳的服務生）之後，透過仲介我找到了第二份工作：在高級住宅區的地方超市做收銀員。這是一份相當有趣的工作，相較於一般的連鎖大型超市（或大賣場），這間超市是由一家族的義大利人所經營。這間超市擁有悠久的歷史和固定的社區客群，陳列的商品也多以義大利和歐洲為主。像是店裡面有各式各樣的義大利麵，光是一般的義大利麵條就有五種不同的粗細，螺旋麵、筆管麵、有螺旋紋路的筆管麵、蝴蝶結、義大利餃、加了雞蛋的麵條、加了波菜的麵條，每一種麵條都有一個獨特的義大利名字。橄欖油和醋也是百百種，各種口味、品牌、純度的橄欖油、醋和橄欖油醃漬品可以擺滿一整個走道。
店裡面有很多品牌是都不是我認得的跨國企業，而大多是義大利品牌，像是Altino、Bella Lucia、Mancini、il gelato之類的。早已習慣美帝洗腦的台灣人，對於這種異鄉的非英文名稱，往往要花上好一段時間才能認得。在店裡面整理東西的我，常常給客人問到要找哪個牌子的橄欖油或是醬料，大多時候我自己也不確定到底有沒有這個東西，只好領著客人一起到架上找。
這間超市雖然不大，但分成許多部分，有咖啡部(café)、熟食部(deli)、廚房(kitchen)、收銀(till)、後場(back)和辦公室(office)，員工還不少，總共大約有70人左右（包括週末或晚上來打零工的高中生以及偶爾排班來支援的老員工），平時常駐的大約20人，大部分的員工都是由超市直接聘用，但其中有大約6~8個人是AtWork Personnel仲介來的香港人或台灣人，我就是其中之一。
坐落於河岸邊的高級住宅區，這間超市的顧客大多都是有錢的家庭主婦，光是從她們手上和身上裝飾品就可以看得出來，甚至還有遇過結帳結了兩百多塊還說「哦？沒有我想像中的貴嘛」，然後一手拿出信用卡簽帳的客人（附帶一提，兩百塊是將近我四分之一的週薪）。以這邊的物價來說，我們大概會花澳幣五十元左右買足一週所需的兩人份糧食。但是在這間超市消費的人，一結帳通常都是六十、八十元，有些人甚至就是動輒一、兩百澳幣（折合台幣約3000~6000）。
但正因為它是個超市，所以各式各樣的客群都有。除了消費主力的家庭主婦，也有一些專門買出清商品的人。像是一位應該是來自印度或巴基斯坦地區的婦人，總是會每隔幾天就在下午兩三點左右出現，一次買走六、七樣單價只要一塊或一塊五的出清蔬果。當然，也有把超市當便利商店的人。像是接近中午時分，總會有一些穿著漂亮套裝的上班族，只買兩罐果汁和兩盒生菜沙拉。
在這邊做了一陣子之後，會發現有一些人的作息像是時鐘一樣，會在固定的時候出現，買同樣的商品。像是每隔一兩天，就會有個香港人一口氣買四到六顆萵苣，讓人不禁偷偷猜想他們家是不是養了很多隻兔子每天要吃草。或是每週五下午都會有一對感情相當好的華裔雙胞胎，講著純正的美式英文買雞蛋、水果和牛奶。或是每天早上都會有一個身材相當健壯的婦人，總是會買一杯咖啡配一份報紙。
當然，也有人擺明了就不是要來買東西，比較像是來找人聊天的。像是每個星期三總是會有一位老太太，她總是穿著磨損得相當嚴重的同一套衣服，戴著指尖已經破損也不再潔白的白色手套，捏著幾隻切好的芹菜、幾顆番茄和幾顆水果（有時候是蘋果，有時候是橘子），說著「今天的芹菜很新鮮哦」、「哎呀不好意思，我老了動作比較慢」，或是「今天天氣好好，你們應該出去走走、曬曬太陽」。在結帳的時候會特別叮嚀你要怎麼裝袋，如果沒有按照她的方法做，她就會自己把所有的東西從袋子裡拿出來重新排列，然後叨唸說「不能這樣擺，她們很脆弱很容易折到。要這樣放才不會壓到」。結完帳之後會非常真誠的跟你說謝謝，然後緩緩的拿起她的東西，跟妳說下次再見。
曾經遇過一個日本媽媽帶著小朋友來購物，小朋友在店裡面的貨架間穿梭，手裡抱著各種零食，大喊「まま〜これこれ〜」（媽媽～這個這個～）「これもほしい〜」（這個我也想要～）。結帳的時候，這位日本媽媽顯然對於她的小孩在店裡大呼小叫感到相當難堪，頭始終低低的不太說話，只默默的想趕快結帳完趕快走。為了化解結帳時冗長的尷尬，我用我的破日文跟日本媽媽簡單聊了幾句，最後我在她離開之前說了句「まだ〜」（再見～），就讓她心情變得相當好，離開之前還特地回頭要小女孩跟我揮手再見。
店裡面也會有一些像時鐘一樣準時的事件。像是每天早上九點左右就會有tip top man（tip top是一家吐司廠商的名稱），拖著好幾籃的新鮮吐司送到店裡。這個tip top大叔是一個相當有趣的人，他每次來都會用高八度、異常開朗的聲音和我們打招呼，問我們過的好不好，要我們好好工作之類的。有一次我只上半天班，將近中午才到超市附近，想說還早就先到附近晃晃，正好遇到他開著大麵包車要送麵包，他對著我按喇叭又從貨車上面奮力的揮手的模樣，實在是非常可愛。
原本仲介找我去面試的時候，只簡單的說是要站在收銀台結帳的收銀工作，只要學會使用POS系統，分得出各種蔬菜的不同就好了。讓我偷偷以為這會是一份很無聊的工作，只能站在收銀台前面發呆。然而實際到工作現場，不只是收銀，每天早上要把報紙跟零錢箱從辦公室拿到收銀台擺好；新的牛奶要放到冰箱；整理冰箱、檢查有效期限；送來的麵包要清點、上架；預留客人預定的麵包；清點果汁、牛奶和乳製品的數量；打電話跟廠商訂貨；平常要點庫存，檢查有效期限；貨物來了要收貨、點貨、上貨，甚至還要幫忙計算、整理，看新到的貨品其零售價是否高於進貨成本。同時也要負責客人退換貨，陪客人聊天，偶爾幫忙客人把東西搬到車上，或是被調去支援咖啡部幫忙遞茶水之類的。這份工作遠比我想像中的，整天站在收銀台前面打哈欠，要來的多很多。
我的服務和他們的生命短暫的交錯又分開，他們的一天可能從這裡的咖啡和報紙開始，中午休息時間買個果汁或小點心，或是下班之後順道過來買個牛奶，下課之後過來買個糖果和汽水。在這短短五分鐘、十分鐘，我可以分享他/她情緒和生活的脈動。工作內容很多、很雜，但我非常喜歡這份工作，薪資不算低，還讓我可以接觸各式各樣的人和食物，同時觀察澳洲人時鐘一般的規律生活。
這是一間超市，我是收銀員，相信接下來還能為大家帶來更多的澳洲故事。
